队伍很快竖起了高耸入云的银亮盾墙,只剩一个红发大汉骑着一匹红马周旋在数只异兽和十几只各路妖魔之间。
七叶皱起了眉头,卫朗这是在做什么?现在是他单挑逞英雄的时候吗?!
心里一急,转头便骂起了紫衣青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坏!”
“坏?”紫眉略挑,“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没听说过么?”
“敌人?”
“不,他们只是给本尊解闷的小点心,真正有资格算得上是本尊敌人的人,马上就到了。”
解闷的小点心?本尊?
这个人到底是谁,竟如此猖狂,娘娘腔也就算了,还不学好!
“这就是你说的‘已经送回宫’?”重华墨袖一挥,把在阵中心正跺脚的红衣女子的画面拂去,面色有些冷地负手站定,清冷道:“你也知道他的功力,如今他又练成魔功,眼下我与他见面,必然是有一场大战。”说完双手结印,浓郁璀璨的金光立刻如潮般涌出,覆盖住他们脚下的几座黑山。
“本君已经传语混沌二将前来,本君与阡娈一战的时候,尔等便守好被阡娈打穿的缺口。”
“是,帝君。”自知办事不力的无墨诺诺地回答,他真是低估了七叶这只小花妖的说谎能力!
“哼,毫无长进。”若有若无的含笑花香飘入鼻中,重华忍不住一阵冷哼,手下的结印越发快了起来。
好战的阡娈练就了魔功,是不可能接受谈判的。他与阡娈的这一战,必定六界震荡,为今之计只能设下结界,在结界中对战,避免殃及池鱼。
无墨自知理亏,对帝君老人家当然半声不敢吭。
“进去,把她带回宫。”重华说完,墨袍一阵翻飞作响便不见了踪影。
无墨有些无奈地打开折扇,摇了几下拨开了浓雾才寻到入口,怏怏地跟了上去。
“瞧,刚说到他,他便到了。”紫唇一勾,食指便停了下来,转身朝负手立在前方断崖上的墨色身影笑道:“好久不见。”
也不管那墨色身影有没有回答,又道:“在黑暗中太久了,竟贪恋起了金乌的温度,想当初,它还在被你我养在笼中罢?”
重华的眼皮动了动,但没有仍旧回答,也没有转头看过来,抬袖一挥,那些被卫朗斩杀,早应该死去的异兽和妖魔便随风散去。他作罢,负手站在崖边,任风把齐腰的墨发和宽大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哼,你倒是又无趣了许多——”
“你才无趣!”看到重华没事七叶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眼下见这娘娘腔这么讥讽他,下意识的就替他回击,“你一个大男人打扮得跟个女人似的还翘兰花指,你修人形的时候难道没人教你什么的男女之差吗?”
阡娈一愣,就连重华也转过头,淡淡地扫了七叶一眼。
“哈哈哈——”阡娈突然大笑起来,“本尊日日夜夜在黑暗中苟且,你却在这花花世界过得甚是精彩啊。”说完突然身下几乎在一瞬间闪过,一手抓住了七叶的脖子,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过得比本尊好!”
“放开她。”
断崖上的墨色身影也瞬息来到了近前,声音却依旧清清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需要一战的,是你我。”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重华主动挑出战意的阡娈这时眼神一亮,一把就甩开了七叶,琥珀色的眼眸里的淡色红芒瞬间变成了嗜血的深红。
“对,你我之间,便是时刻要战的。但其实只要你不阻本尊,你我原可不用战。”阡娈看到了重华体内暗藏的旧疾,嗜血的红芒更加澄亮了。
墨袖一甩,负手站定:“怎么,你怕了?”
“怕?”阡娈又是仰头大笑,“你我不知活了多少万万年,便都是在战中长大,何来的惧战一词!”
“那便开始吧。”重华说完,率先祭出了玄天剑。
“哈哈哈——”阡娈好像异常兴奋,这样一看好像没有了一开始娘娘腔的感觉。
“本尊喜欢你的干脆!”说完阡娈抬起右手,一摊开,手掌里就升起了一股紫黑的火焰。
“帝君——”七叶担忧地忍不住上前,被无墨及时拉住了。
那厢,一身墨色的重华已经提着玄天剑朝那幽幽不见底的大黑洞飞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七叶一眼。
“你过去反而会让帝君分心,我送去你回——”
“他奶奶的这厮竟是魔君本人?怎么这副小毛孩的样子?害老子一开始还以为是魔君的哪个娘娘腔小儿子,还想摆阵活捉来着!”卫朗不知道何时也来到了七叶和无墨二人身旁,大嗓门犹如惊雷,震得人耳嗡嗡响。
“活捉?你确定你能活到他被活捉?”无墨指着卫朗腰间一直在淌血的伤口,话里充满鄙视,眉头却有些皱了起来。卫朗能坚持到他和帝君赶到,确实不易。
“呀,这什么时候伤到了老子竟都不知道。”卫朗不在意地随手拂去血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瓶药粉就要往上撒。
“等等!”七叶眼尖地看到那伤口中隐隐泛着紫光,皱着眉努力消化自己认敌作友,还调戏了魔界之主的事实,“这个伤口好像还残留魔气,如果就这样愈合,魔气被锁在身体里,有可能就和帝君一样——”
“得!老子知道了。”卫朗说完抬掌往自己的腰间输进精气,而掌间却好像连半口气也没有。
“关键时刻还得我无墨水君出手啊。”无墨摸了一把自己唇红齿白的脸,折扇才悠悠地对卫朗的腰间来回扇着,银白色的气流缓缓地输入伤口处,与那紫色的光芒互相厮杀。
“没想到就这点魔气,竟能这样厉害!”卫朗见无墨扇了好几下紫芒还没有消退的意思,脸上有些也凝重起来。
“你别说话,有口臭。”无墨捏着鼻子,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伤口看。
“你!”卫朗气极,却无可奈何,只能干跺脚。
七叶见状,不声不响地偷偷朝外移动脚步,怎么这两人一见面她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终于成功移出被无墨一把抓住的范围,七叶毫不迟疑地念决,朝那泛着幽森冷光的大洞追去。虽然他不是他,只是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七叶心里还是害怕三千年前的悲剧重演。
她知道以自己的修为帮不了他,但她就是不想离开,特别是在这种他可能受伤的时候,尤其不想。
“听说你娶了刚才的那只小花妖?”虽然不知道重华要飞到哪里才跟他打,但阡娈练就了绝世魔功,周围又是他的地盘,因而倒也就不急,在后头悠闲地跟着。
“本君若娶妻,婚柬定会送到魔宫。”重华一手执剑,一手仍负在背后,巍巍如天地之主,立在一座书着“鬼域”两个大字的城墙上,停止了前进。
“呵呵,是么?”阡娈也立在城墙的另一端,紫唇又勾起来,“不过她红衣飘飘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织岚的样子。”
“你还不配提起织岚。”重华突然眼神阴鹜,抬剑指着阡娈,“这个世界上唯有你,最不配提起这个名字。”
“呵呵,是吗?”阡娈又是一笑,在熟到烂透的旧友面前,他总是这样表情丰富。
“可惜这世上除了你我,便再没一人记得她了。我怕我再不提起,你便被那花妖迷了心智,将她忘到一干二净!别忘了,她可是你的妻!”琥珀色眼眸里的嗜血红光更大更炫目起来。
“本君不与废话。”话未落地,玄天剑便已刺了过去。
“有几分织岚的样子”“你还不配提起织岚”“别忘了她是你的妻”
这三句话比三万天雷还可怕,七叶被震到无法动弹。
原来他睁只眼闭只眼任她这么一只小小的花妖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便是因为她有几分他妻子的模样?他原是有妻的?
有滚烫的液体滴到手背,七叶才惊觉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泪流满面。原来她只是某个女人的替身,而她却天真到要让他取代桫夜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一想到这,七叶的心懊悔到要滴出血,她为了要让桫夜的事情有个圆满,好让自己和他开始,已经不惜和向来爱护自己的桫落动手,而到头来都是自己傻,送上门来给人耍么?
左右一抹眼泪,看着城墙上风云变色的对战,爆散开来的气箭轻易就能把墙壁穿出个洞,极其危险。七叶突然想看一看,当他看到她此刻在这里的时候,会有什么表情。于是轻轻开口喊道:“帝君——”
原本城墙上金光和紫光交缠成混沌一团的模样,听到这一声帝君,突然就“嘭”的一响爆炸开来,金紫色的光晕一波波地犹如水纹般荡开,所到之处草木立即化作尘灰,土地皲裂成一道道缝,还有一些大胆来观战的魔界小民,还来不及尖叫便化作阵阵黑烟随风飘散。
七叶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招来杀身之祸,城墙上墨色的身影转过头,眼眸里好像有些隐隐的担忧,又好像只是眼前烟火纷飞中模糊的错觉。不过七叶倒是不后悔,如果上天要她死在这儿,那她便依天命罢。
也许,他与她,原本就没有什么缘分,她有桫夜,他有织岚。
刚闭上眼睛等待那火舌的吞噬,却突然自己的身子被一块黑布盖住,并被按压扑倒。
“你这小妖,怎的,想在我家门口寻短见啊!”一声只比卫朗小一些的洪声响起,七叶心里却没来由失落起来。
想来是被他救过太多次,所以遭遇危险的时候才会习惯地以为,他会出现的,他会来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