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收麦前何秀兰打了二十个鸡娃子,正巧有一只母鸡牢窝,一天到晚的卧在几个老母鸡嬎的蛋上不下来,何秀兰随它牢了几天,正要把鸡娃子悄悄放过去让它错认为是自己孵出的鸡娃子,好一心一意地带着。这样,人就省心了。不料,老母鸡突然间就不牢窝了。何秀兰没奈何,只得自己多操心点,早上放出去,晚上点点数再收回来。鸡娃子慢慢长大了,何秀兰家的二十个鸡娃子却只剩七八个了。
当初打鸡娃子的时候心里就有准备的,知道要是都能成是再好不过了,也知道是不大可能的,现在只剩七八个了,虽是比起心里最初预想的少了,但七八个要是都能长大成个也算不错的,加上原来的四个老母鸡,就有十二个了,也是很可观的一群。所以,何秀兰每天照样很精心地侍弄。
这天一大早,何秀兰刚把鸡窝打开,放出在鸡窝里呆了一夜的老母鸡和鸡娃子,撒了些棒子给鸡们吃。现在的鸡很奇怪,也会挑三拣四的,什么庄稼下来不吃什么食儿,麦季子不吃麦,秋季子不吃棒子、豆子、谷子……怕它们饿着,人们只好迁就着,麦季子喂秋庄稼,秋季子喂麦子。乘鸡们不抬头地啄食着,何秀兰一个个的数着,一,二,三……何秀兰不数老母鸡,一是因为少,一搭眼就清楚了,二是老母鸡都识窝,不会乱去别人家,因而她只数鸡娃子。鸡娃子已经从刚打回来时毛毛绒绒的小家伙变成了小母鸡、小公鸡了。小母鸡没什么,饿了就找食吃,吃饱了就闭目养神。小公鸡就不那么老实了,当仁不让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打鸣,可惜鸣打得很不好,气短、嘶哑、干涩,很怕小母鸡们笑话,刚一打完就警告似的叨一下这个的头,啄一下那个的背,看它们都百依百顺的这才趾高气扬心安理得地找食或者休息去了。
何秀兰把鸡娃子挨个儿数了一遍,一只不多一只不少,八个,放了心,正要洗脸的时候忽然听见猪圈里老母猪哼哧哼哧的不对劲,忙过去看。老母猪的肚子很大,很夸张地往下坠着,使得一排排奶头子都在地上拖着。此时的老母猪很奇怪,发现主人来了也不是像平时那样朝主人昂着头哼哼地要食吃,似乎想拱一下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蹭了几下,又四下看看,想卧又不敢卧。何秀兰很讶异,知道这几天老母猪该将了,就特意留意了老母猪的水门,红通通的肿胀得厉害,还有一丝的黏条子垂挂着。
何秀兰愣了片刻忽然明白了,赶紧跑进屋叫,大娘,大娘,老母猪快将了!
婆婆正要起床,听了说,哦,是吗?那咋弄?咱家没喂过老母猪,我也不知道啊。
何秀兰这才醒悟过来是自己急昏头了,想了一下说,那我叫嫂子来看看。赶紧向田明家急走过去,甚而小跑起来。
何秀兰快到田明家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影从田明家走出来,那人走得很快,三步两步转过拐角就不见了。因为离得远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还是把何秀兰吓了一跳。
难道是小偷?何秀兰立刻就摇起头来,根本不可能。哪会有这么笨的小偷啊,黑更半夜的不偷,天亮了才下手,那不是找死吗?再说,就算是个笨小偷,贼不空手的道理应该是懂得,哪有两手空空就溜走的啊?据说贼到一户人家要是没有得手就得随便偷点什么,要不以后就会屡屡得不了手的。何秀兰没见过真正的小偷,但见过遭了小偷的人家,丢了大件东西的是真正被偷的,丢了小件东西的就是贼顺手牵羊的不空手。这就证实传说是真的。
何秀兰后来又想也许是自己太急看错了,再想想不会啊。那时候天热,夜里也不凉快,家里更闷,还有蚊子不时地叮咬,男人和大些的孩子就会拉张席睡到打麦场上或者捡路边干净的地方去睡。上半夜热睡不着,下半夜好容易睡了不到半清早是睡不过来的。要是睡在路边就得早起,睡到打麦场晚点是没关系的。打麦场都在村外,小孩子没有自家的大人跟着一般不大敢去,生怕万一夜里下雨了,自己急切间跑错了方向,更怕万一睡着了,像大人说的那样被谁抱走卖到很远的地方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一般都睡在路边。时候还早,除了睡在路边的孩子,村街里是不怎么有人的,再说,那么高高大大的一个人怎么会看花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