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洞很快找到了,就在墙角处。
那本是一个排水孔,防止电梯间里有少许漏水什么的。正常的话,它也就有三公分的直径,不可能钻进来那么巨大的老鼠的。
得力过去,用手在那里一捅,就捅出了一个大洞。
原来那墙皮做得极差,名义上叫水泥墙,其实都是用不合格的连一般的黄泥都比不了的水泥糊弄上的,时间一长自然就糟烂不堪。
老鼠在那里随便咬了几回,便开出一个大洞。
看来这个安居工程跟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就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得力洞着那老鼠洞再挖了一会,很快,就扩出了一个可容一人出去的真正的逃生口。
看到这里,苗秀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得力,这是……这是……”
“这是咱们的逃生之路啊,苗姐,咱们有救了!”
两人抱在了一起,又是哭,又是笑,跟傻了一样。
一个接一个,两人顺利从那里爬出。外面,空气真爽,真是恍如隔世呀。
他们站在那里,还紧紧地抱在一起,生怕这是做梦。心里不知为什么,对这个世界怕得厉害。
看得出,外面是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面空空的,没有一辆车。不管是大门还是车管亭都还没有修好。
到处都堆着建筑垃圾。
虽然没有人发现,他们还是小声地说话,轻手轻脚,从那里逃了出来。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生怕有人过来抓他们。
实际上,这时的他们怕极了那个周志国,以外他还会在那里监视着他们。
那个阴险的人,真把两人的苦胆都给吓破了!
这时,他们真是饿极了。好在天已快亮,路边出现了摆摊卖早点的。两人便在路边吃了几碗馄饨,填饱了肚子。
现在怎么办?
苗秀芳好想自己的女儿,说什么也要回家看看。得力拼死拉住了她。
“苗姐,你疯啦?”他愤怒地大叫。
“我就看一眼,不进屋都成。”
“那个周志国说不定就在家里呢,一见你,他会做什么你不用想都能知道!”
“不怕他,见了面,我会第一个抄菜刀砍了他!”
“就怕他先一刀砍了你呀。苗姐,他比恶狼还狠,比毒蛇还狡猾,你斗不过他,千万不能回去。”
“可是孩子还在养伤,万一家里没有照顾,说不定孩子……孩子……”她哭了起来。
那种情形,是她难以想象的!
“咱们第一件要做的是找到有关部门,先把周志国抓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回家,你也才真能救女儿呀!”
牛得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说服。
两人商量着怎么进行这一步。
秀芳提议:“咱们报警!”
得力摇头:“行不通。第一,拿出不真凭实据,说他把咱们推进了那个竖井。第二,弄不好还打草惊蛇,县里的官都是盘根错节的关系,你难保那公安局里没有他的死党,你这边一告,那边他就知道了。”
“那,咱们去找纪委?”
“证据什么的,你那里有吗?能取出来吗?”
“在电脑邮箱里,我自己的,特别保密,谁也不知道的。”
“那好,一会找个网吧把它拷下来就成了。关键是,县里的纪委咱们不能去。”
“你怕那里也有周志国的人?”
“百分之九十,有这个可能。”
“那,怎么办?”
“咱们去省城,找省纪委!”
“去省城?那,好远,要走二百多里地呢,咱们怎么去?坐长途车?”
“只能这样。我马上去客运站买票,不过这事一会再办。来,咱们先去把那份材料拷下来,做好举报他的充分准备。”
两人找了一家路边的复印店。
“可以上网吗?”
“可以。”店员说。
苗秀芳上网,进入自己的秘密邮箱,很快,就把文件找到了。
得力从店员手里买了一个小U盘,把东西都拷了进去。
揣着U盘,他们像地下工作者那样警惕地出来,东张西望。
“这个U盘你拿着吧,得力,我的口袋太浅。”
“好,苗姐。你先在这儿等着我,最好,你在屋里等,不要出来。客运站离这儿不远,我先去把票买了,然后,一会咱们分别进站,省得目标太大。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好,你要快呀,得力。”苗秀芳紧张地说。
“放心。最多十分钟。”
得力急匆匆地去了,他对苗秀芳还有点不放心,怕她在外面呆着让人看见。走挺远了,还挥手让她再进复印店。
看着秀芳进屋,他才放了心。
可是,他就忘了叮嘱苗秀芳一句:千万不能打电话,尤其是不能给你的女儿打。
苗秀芳思女心切,一进复印店,就借了人家的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她心想:我只跟女儿说一句,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好。为此,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她都愿意。
再说,她从心里觉得没什么事,反正她对谁都不会说自己
在哪儿的。
“喂?”一个小女生在那里接了电话,迟疑地问。
“欣欣?是你吗,好女儿?我是妈妈呀!”
“妈妈?天哪,妈妈!你在哪儿呀,妈妈!我好想你呵,你怎么一直不回家呀?”
“欣欣,你怎么样?你好吗?伤口疼不疼,好些了没有?”
“都没事了,我都可以下地上网了,还能做饭呢。”
“做饭,你爸不在家吗?”
“他不在,有时会过来看一下。不过我没事,妈,你快回来吧,你在哪儿呀?人家想死你啦!”女人哭了起来。
苗秀芳这时真有一个冲动,什么也不管了,她放下电话,放下一切,飞奔回家,直接冲进家门,把自己的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要用生命和鲜血保护着她。
稍一冷静,她才想起了自己此时的处境,还有自己要办的大事。
“好闺女,妈妈现在……在外地,正在办一件事,事情很急,办完了自然就会回家……”
“不,我要你现在回来,马上回来!妈妈,我好想你呀,我实在是想死你了,你不在家,我好害怕……”
“你爸爸晚上也不回来吗?”
“他晚上从来不在家里过夜的,来看看我,丢下几个钱还有什么破水果破点心,然后就走了,跟外面有催命鬼等着他似的。”
“你爸要是回来,你千万别提我的事,更不要提我给你打过电话。”
“为什么?你在哪儿?干嘛这么神秘?”
“不是神秘……”
“妈,你跟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每次一我一问他妈妈在哪儿,他就那个德性,好像见了鬼似的?”
“我跟你爸……”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是不是要闹离婚?”
“没有的事……大人的事你不要管,欣欣,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妈妈马上就回家的,行了,不说了。快点去上床歇着去,啊?”
不等女儿大叫,苗秀芳急忙把电话挂了。
她在那里站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还在那里想着女儿,想着她有多么可怜,自己这个当妈的有多么不称职。心思完全在那里了,却忘了自己的处境。
实际上,她放下电话没多久,走出复印店之后,自己的行踪就暴露了。
是这样的:
欣欣跟妈妈通完电话之后,心神激动。
小女孩不知怎么发起了神经,她马上拨打了父亲的电话,要他马上跟妈妈联系,要他劝妈妈回来。
“我不许你们吵架,不许你们离婚!”
周志国接到女儿的电话,大吃一惊。
“什么?你妈给你打电话了?!”
“对呀,就是刚刚!”
“刚刚?”周志国惊得面无人色。
他问女儿是不 是在撒谎,女儿急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你以为天下的人都像你似的,对着自己的女儿天天说谎话呀?”
啊,看来是真的!
周志国脑门子上的虚汗哗哗地流。
真是见鬼了。苗秀芳不是死了吗?不是在那个竖井里死得不能再死了吗?
难道,是她的鬼魂回来了?
当然不可能。
看来只有一个原因:她没有摔死,而且不知怎么搞的,居然从那里爬出来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慌得六神无主,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她是什么时候爬出来的?那个姓牛的小子是不是跟她一块出来的?
苗秀芳她手里握有那些可怕的东西呀,以前吵架时听她不止一次说过,威胁他要把他送到纪委去法办。只是在他多次下跪,多次发誓永不跟她离婚之后,才没有出手。
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已经出手了?
周志国的心话了,全身都恐惧得要抽疯。
他想逃跑,甚至想自杀。
过了好一阵子,慢慢地冷静了一些。再一细想,似乎还有点希望。
看时光这么早,也许苗秀芳和那小子刚逃出来不久,他们即使想找纪委也得等人家上班呀。
现在是早上六点四十七。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呢,等那些官员到齐,说不定不需要两个小时。
再说,苗秀芳去取她的那些“东西”也得花一定的时间呀。
东西放在哪儿当然是保密的,周志国相信肯定不在家里。那么,她就是到城里的某一处去了,这,需要他们忙一阵子。
现在,每分每秒对周志国来说都是宝贵的。
等于是他的性命!
他再不犹豫,先给女儿打电话,骗她说自己正在找她的妈妈,一定要跟妈妈和好,一定要带她回来,全家人要重新像过去那样成为最幸福的人家,要过上最幸福的日子。
“等你妈回来,咱们一块去海南旅游。”
说得欣欣都要哭了。
然后,周志国让她看一看,刚才妈妈是用什么电话打到家里来的,那个号码是什么。
苗志芳的手机一直没有用,因为早就没电了。
欣欣一看来电显示,便说出了一个号码。周志国一查,原来就是离长途汽车站
不远的一个地方。
“不好,他们要逃到外地去,会不会,他们要去省城?”
天哪,有这个可能。
在县里,哪怕他们告状,揭发,周志国都有关系,都有回旋转的余地,断不至于马上变成死路一条。
可是,如果他们直接到省里去举报,那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他的脑袋后头嗖嗖直冒冷气,好像,铡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当机立断,他马上拨通了一个电话。那电话他平时极少去碰的。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子。声音很粗。
“干哈,你?”
“听着,有一个活,马上就去给我做了。”
“啥活?在哪疙瘩?”
周志国把地点说了,又说了苗秀芳的情况。那人认识苗秀芳,自然不会搞错。周志国强调她现在是跟一个男的在一起,详细说了牛得力的体貌特征。
“这活,必须干脆利落,把两人都给我办了,绝不能留活口。”
“必须的。”
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