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叶兰咦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武修明似乎一笑,说:“怎么,这儿我就不能来了吗?”
“有什么事吗?”
“无事谁敢登叶主任的三宝殿哪,当然有了。”
“说吧,什么事?”
“你那里是不是新来的一个人,叫什么牛得力?”
“是有这么一个人啊,他怎么了?”
“哼哼,怎么了!”
牛得力刚要把耳朵贴上去听仔细一些,楼道那边忽然过来了一个人,而且,就是奔着这边来的。
得力一看这样不行,自己偷听的架势太明显了。于是他急忙离开了那扇门。
屋子里,叶兰和那个武修明再说什么,他就没有听到。
牛得力知道,武修明跟叶兰是一伙的,这一点确信无疑。
怎么现在该怎么办?
去纪委告他们?还是跟孙部长联系,争取组织出面来抓他们,同时保护自己?
但是,手里的证据并不足以说明什么,那叶兰多么厉害,她完全可以一口否认。就是武修明那边,自己的铁证也没有多少啊。
可以肯定,这时武修明把自己私下去调查的事正在告诉叶兰,叶兰会毫不含糊,马上就会去派人抓牛得力。
牛得力想到这里,转身就往大楼外面走。
他要赶紧离开卫生局,第一步就是要自保,不能让他们抓住。
出了楼门,经过院内的停车场时,忽然看到了一辆离悉的车。
一辆白色的丰田RAV4。这不正是叶兰的车吗?
正在那里观察,忽然,他看见叶兰和武修明从楼里出来了。
他们一前一后,正朝着这辆白色的丰田车走来。
牛得力一矮身,就将身子隐在了车后。
叶兰和武修明走到了汽车跟前,叶兰说要不然你来开车吧?
武修明说你的车,我怎么好开呢?
叶兰说不是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吗?那路我可不熟,还是你来吧。
那也好。
武修明坐进了驾驶座,叶兰坐上了副手席。
汽车驶出卫生院大门,朝右一拐,便进入了县城的那条主马路。
顺着那条雄图大街一路北行,过了一座刚建好不久的北江大桥,一路向西北的山里驶去。
“那个牛得力真没来上班?”武修明问。
“刚才你不听我打电话了吗?下面的人说他请了好几天的假,一直没来。”
“那小子,现在肯定是跟那个姓许的丫头在一起。”
“他们为什么要到你那里去偷东西?这事我到现在还不太明白。”
“我也不是十分懂啊,他先是要办一个准生证,拿了一大堆假材料,只有身份证是真的。那东西如果是假的,第一时间就得给抓住。就是因为那身分证的复印件在我那里,到派出所上网一查,才查出他原来就在咱们卫生局,还是一个系统的。那小子的用心太险恶了,还有那个丫头,都不是好东西。”
“你刚才说,他们可能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对呀,这才是我最怕的东西。”
“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怕什么呢?放心吧,等他一回来上班,我马上就问他是怎么回事。”
“就怕他不敢再回来了。我怀疑他和那丫头都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在暗地里整你的黑材料。”
“整我?我有什么好整的?”
“这年头,你还真不能说这个话。官场上混的人,有哪一个经得起查,更别提背后有人整你了。当然了,你叶主任自然洁身自好,自信满满,可就怕有人是想通过你这边,最后要整咱们的老板啊。”
“你是说余局长?”
“难道还会是别人吗?”
“可是……”
“叶主任,我劝你要把这事重视起来。不说别人,单说你吧,你说你走到今天,哪一步不是靠的咱们老板?他要是出了事,咱们谁也得不了好。”
“我的工作确实一直受到余局长的关怀和指导,但是,我认为那都是上级对下级的关心,是正大光明的工作关系,再没有别的。如果你要指别的意思,对不起,我听不懂。”
“装傻了不是?”
“我一点也不傻,你也好,余局长也好,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都办了什么样的事,那只有你们清楚,跟我没有关系,请不要把我扯进来。”
武修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好吧,咱们现在先不说这个。一会到了地方,见了余局长,他自然有话要跟你说。”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在卫生局,不在他的办公室见面,为什么一定要跑这么远来谈话,还要吃什么饭?”
“局长亲自来请你,这个面子还不够大吗?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名义上是农家院,实际上是县里的高官私人聚会的一个会所,你没来过吧?一会你就知道了,长见识吧你。”
来到了那个会所,从外面看比农家院还要土。
门口没有人,院子里也没有灯。
所有的车辆都停在阴影里,好像许多车连牌子都没有。
他们进入里面,找到了那个包间。
一进屋,便有一个男人在那里笑了,说:“好哇,叶兰,快点,坐到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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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兰说:“余局,你好。”
余局长说:“好什么好,你能来才好,你要是不来我可真就不好了。”
武修明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接着服务员送上来的菜谱,在那里点菜。
余局长在那边跟叶兰聊天,他的手一直握叶兰的手。
叶兰这时手机响,去接电话,趁机把手抽了出来。
是家里的阿姨打来的,问她黄花鱼怎么做,是红烧还是醋熘,叶兰说当然红烧,醋熘怎么吃,你别以为自己是山西人爱吃醋就认为人人都爱吃了。
放下电话,她还气得直唠叨,骂现在的保姆一个比一个笨。
余局长说:“怎么叶兰,爱吃鱼吧?那什么小武啊,多点几个海鲜菜。”
这个余局长是卫生局的老科长,前年才提了副局。
上任之后,他感到自己离退休不远,时日无多,心自然一天比一天贪了起来。
跟武修明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武修明对他的为人当然比谁都清楚。
这个姓余的属于农民心眼,爱占小便宜,以前在医院里当管理员时就是这样。后来进了局里,一直负责计划科,跟武修明就从那时打起了交道。
武修明看他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而且,为了钱根本不顾道德底线,就开始把办准生证的事透露给了他。
两人一拍即合。
准生证的生意到底有多大,外行人不知道的会不以为然。就是余局长自己刚接触时也不太明白。
待武修明把底细一亮,他才眼界大开。
前前后后,他在后面帮着武修明在那里大捞,不到两年的工夫自己就弄进来了三百多万。
去年一过春节,他就把儿子和老婆都送到了加拿大。
跟所有的裸官一样,他现在是轻装上阵,变得胆子更大,也更无耻。
今天他要武修明把叶半约到这里,是想进一步扩大非法办证这条路子,争取将叶兰负责的那九个乡镇也拿下。
叶兰对余局长跟武修明的勾结早有耳闻,坐下之后,听他俩对她一说,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样做不是……不是违法了吗?”
余局长笑了:“要求然怎么把你约到这儿来商量呢。”
“再怎么商量,咱们也不能干那样的事啊。”
余局长笑得更自然了:“叶兰,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怎么说话像五十年代的人?即使五十年代那帮子人,现在也不信这个了。中国最有钱的就是他们。可是,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有钱吗?”
“为什么?”
“原因有一万种,可是我在这里负责任地告诉你,没有一样是合法的。”
“这……太夸张了吧?”
“夸张吗?对中国现在的情况来说,任何事不管你怎么夸张,都不会过分。”
“可是你说那一批老……老革命,他们的钱都是非法的,是不是有点太……太不符合实际了?”
“那我问你一句:就你所认识的人,咱们别说五十年代的了,就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你可否能举出一个人来,他是富豪,而且他的钱都是合法得来的?”
“这个……”叶兰想了半天,奇怪,还真是一个也举不出来。
“那些有钱人,不管是经商的,还是当官的,他们的钱要么是违法经营所得,要么是贪污受贿所得,再没有任何的例外。”
“不会吧,我认识几个大老板,他们都是好人哪。一个是卖酒的,另外一个是做药的,都是合法生意人。”
“卖酒的?咱们不说他的原料里面有多少不合法的成分吧,据我所知,没有一千种也有几百种了,要是放在法律的放大镜下,光这一条就得把那些酒老板拉出去枪毙。”
“有这么严重?”
“再说那些制药的吧,更可怕了。如果你能多看看内参,把中国那些药商的底细全都揭出来,我相信,把全世界的法典都搬来,都不足以惩治他们的罪恶。真是骇人听闻啊。”
“有些药商,是不怎么样。”叶兰做为卫生局的干部,对制药厂的情况比较熟悉。
这时,她真地沉思起来。
“那么,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